靈魂旅行者

ID:3721 · 發表于 2016-6-13 00:18

   有很多同學，大學的時候，說不上特別好，但是見面的時候也能聊到一塊，也算得上是朋友，卻又關系不深，這樣的朋友，倒也有一個好處，借錢的時候，不會先想到你。但是在校園里偶爾可以一起吃個飯聊聊天，八卦八卦，完全不會有壓力的那種，偶爾也會有幾個共同的興趣，比如可以一起打打籃球。
   然而生命中，我們每一個階段都會有這樣的一些朋友，不曾彼此熟悉，因為一定的原因認識在一定階段里成為朋友，分開了，也不會主動想起，也許哪天遇見了，會不約而同到熟悉的那個奶茶店里，喝上一杯奶茶，只能聊聊那一段認識的過往和八卦。
   有時候生命就是這樣，也許一個告別，就是一輩子了。

   本身到高中或大學的一些朋友，就聯系的比較少。如今畢業了都各奔東西，換了方式，都有各自的忙碌的生活。忙著工作，有些忙著組建新的家庭，有些有了孩子忙著家庭與工作，更別說找個時間主動聯系本來就不是很熟悉的同學了，除非，哪天有某種原因，讓彼此能遇見了。
   如果說哪種原因偶爾還能遇到這樣的一些同學或朋友，我想，除了靈魂相遇外，畢業后一輩子再也沒有見過的，太常見了。

   所以，我只好假象著有一場靈魂旅行，讓我再遇見了不曾想起，甚至叫不上名字的同學，盡管有一些是不愿再見，有一些是曾經愛過恨過，有一些彼此惦記彼此，或者有一些是希望彼此過得好但卻反而不如意的。

   而想不到卻是，這樣一場靈魂旅行，卻是百年之外，在黃泉路上的邂逅。

   假設有一天，若真的要離去了這個世界，如果能讓我選擇一種死法的話，我覺得，老去然后在病床上等待著被召喚回去，能安詳地離去，應該是最大的夢想之一了吧。

   時間定格在下午四點半，醫生宣布我正式告別這個世界，享年75歲（PS：如果我能活到這么久而不是猝死，我覺得很欣慰的了）。于是，我有機會進行了一場靈魂旅行。

   還好我還沒有來得及得老年癡呆癥，走的時候，還保留著很多記憶。
   嗯，我走的很安詳，很安詳，沒有哭泣，沒有花圈，有可能是因為我一直保持單身，孤獨終老吧。醫生推著我離開病房的時候，有個小女孩在窗外著看，留著淚水。我認得她，她住在我隔壁，她的父母每天都因為要上班而把女孩留在家里，有時候讓我來幫忙照看，有時候她父母吵架了她就一個人到我那里躲著，有時候她父母心情好的時候，也會叫我一塊去吃飯。
   在這個城市，像她這樣的小女孩也有不少，父母因為需要生活，需要工作，卻忽略了孩子的成長。而同樣這個城市，也會有因為單身而孤獨終老�？粗@小女孩失落的眼神，我在想，如果有投胎了，會不會投到像小女孩這樣的家庭里呢。

待我慢慢俯視著這個城市，這個城市，這個世界慢慢消失了。來到了一個不知什么世界的地方，難道這個就是大家所謂的天堂還是地獄？

我感覺身體很輕盈，不需要用力，就可以飄的很快。我漫無方向地飄著，飄著，飄到一個看起來開始有人的地方了。
      這個世界好大好大，大到沒有方向，沒有重力，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冒出一個人來，我也漸漸恢復了精神，沒有臨死前的痛楚與無奈。我打量著這個我未知的世界，我不知道我還能在這個新的世界待多久，是否下一秒，我就被清空所有記憶去投胎了，還是我就這樣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，似乎沒有困意，沒有餓意，腦袋很輕松，甚至是這一輩子最輕松的感覺，是從未有過的是舒適的感覺，沒有任何的壓力，因為已經死了，對之前活著的世界沒有任何牽掛了。沒有作業要趕，沒有工作需要完成，不用擔心完不成作業或任務，不會因為考試成績而影響心情，甚至不會擔心明天的路怎么走。
   在這個空白的世界里，沒有所謂的日出，也沒有日落，也不會擔心快樂的時光就會短暫地結束，甚至也不會擔心你再死一遍了，因為你已經死過了，在這個新的空白的世界里，還有什么可怕的。怪不得說經歷過生死的才看起來那么淡定，那么從容。

   好了，在這個新的空白的世界里，我需要短暫的快速的認識這個世界。靠，人都死了，還整這些干嘛。于是，我只好這樣飄著飄著，也不知道飄了多久，似乎感覺有點空虛了。

我開始想起了很多人，畢竟都死了，有的是時間慢慢想起生命里的每一個人，那我就慢慢回憶生命里每一個人來打發我這無盡的時間吧。

我首先想起了樓下賣煎餅的老伙伴，她老伴走了差不多十年了，一個人在樓下每天賣煎餅，可以說是我生命最后幾年里最好的朋友了，老了，還能有個人說說話，有個伴聊聊八卦，也算是欣慰了。曾幾何時，還想什么時候也來一場黃昏戀，可惜走的突然。也不知道她知道我走了沒有，如果連續幾天沒有看到我去買煎餅，她是否會知道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，每次她都會給我免費加兩個雞蛋，如果我能年輕的時候能遇見她，我想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的。

我想起了另一個老伙伴，他比我先離開七天。我和他是在老年人活動中心認識的，我們經常一起下象棋，他經常下不過我，還老和我爭論，有時候還吵起來，動過手好幾次，我的最后一顆牙齒就是他打掉的，這家伙，發起火還挺猛的，可惜人也走了。
我才想起他一會，一陣漂浮，我飄到了他旁邊。
他看著我，楞了一下。我說，老家伙，真巧呀，想不到在這里還能遇見你。
他看著我笑了一會說，你下棋厲害有什么用，還不是上來了。我上來這里七天了，累了，吵不動了。在生命最后能遇到你，其實也蠻開心的，你就原諒我當時沖動，打掉你的牙齒吧。
我說，唉，沒事，這破牙，早晚要掉的，你幫了個忙，讓我落個痛快。
我們不約相擁起來，生前的仇與怨，似乎在這里相遇的一會，得到了釋懷。也許，天堂真的是讓所有人放下仇恨與恩怨，給所有人都有一個新的重新開始吧。
他對我說，我發現一個規律，只要我們想起一個人，只要那個人已經死了還沒有投胎，我們就能到那個人那里去。也許是讓我們對生前的事情作個釋懷吧。
我一聽，不太相信的樣子。我說，要不我們同時想起那個幾年前自殺的張老頭吧。
于是我們兩個一起想起了那個張老頭。那個張老頭由于兒子和女兒都不想養他，就把讓放養老院，十幾年了一直沒有來看他，甚至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還把他的養老錢都騙走了，最后傷心自殺了。
不一會兒，我們兩個就飄到了張老頭那里。
張老頭看著我們，也笑了笑，我都上來了好幾年了，你們也終于上來了。
我問張老頭，你怎么看起來變年輕了許多，精神也好多了。
張老頭說，我上來這里好幾年了，你們是剛上來不久的吧。在這幾年里，我感覺我是在倒退生長。也許，是上天讓我們退著生長，讓我們重新反省曾經的一生，最后倒退到剛出生的時候，然后忘掉所有的記憶，再一切重新開始。
難得張老頭有這樣的理解，倒也是件好事，至少再也看不到他整天傷心憂郁的樣子。

   如果真的像他所說的樣子，在這個天堂里，人是退著生長，人經歷了一輩子，到了天堂，再用一輩子是重新總結和回退，那我卻是有一輩子慢慢回憶自己的人生了。我突然發現，很多同學朋友，都不知道他們都經歷了怎么樣的生活，那我是不是可以找他們重新聊聊了，至少，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聊慢慢敘舊了。

我突然想起了小學時候和我一塊玩耍的同桌小胖同學，小學畢業后一直沒有見過了，也不知道他還在家鄉過得怎么樣了。一會兒我就飄到他旁邊，他很差異地看著我。我說，唉，人老了，也都差不多了，難得上來了還能見到了。
他說，是呀，想想我們有50多年沒見了吧。
是呀，50多年，說長也不長，說短也差不多一輩子了。我們一直做同桌三年了。那個時候應該是童真無邪的時候吧，一起打鬧，一起游戲。
他說，你這小孩子，去了上海發展了，就忘了我們這些小伙伴了，過年回來也難得見你一面，再之后就很少聽說你的消息了。
我說，我這一去，也屬無奈呀。在大城市發展，確實很少有機會回來家鄉看一下。再后來，家鄉變化太快了，退休了有時間偶爾回來看看，也不知道你們住哪里了，再后來，走不動了。
他圍繞著我看了幾下，你呀，自從上了大學后，我們就很少見過面了，我回來了家鄉發展，當了老師，我還經常向我的學生提起你，說如果有機會你們也能考去上海讀書，我以前的同桌在那里。
我們聊了很多，我把我從大學畢業后的故事經歷都告訴了他，他呢，也把我上了大學后，家鄉的一點一滴變化都告訴我了。我們小時候最常爬的那棵樹砍掉了，經常去的那家十字路口的網吧，這幾十年了，換成了超市，換成了賣衣服的，換成了藥鋪，換成了餐廳，換成了電動車行，換成了水果賣場，換成了水族館，現在都換成了4S店了。

   我們聊著聊著，好像睡著了。一醒來，發現又年輕了幾歲了，原來，在天堂里，也需要休息的，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困，什么時候會休息，似乎這一切都被設定了一樣。
   我想，應該過了幾年，也有不少人上來了，應該會熱鬧一些了吧。
   我想，我要趕在退化到嬰兒前，好好找生前沒有釋懷的恩怨，聊一聊，釋懷一下。

我想，我有一個朋友一定要見一下，那是初中的時候，一個很好學的學弟，經常找我請教問題。后來初中畢業后，再也沒有聯系了。也不知道他這一生過得怎么樣，關鍵是初中畢業后，大家都怎么樣了。
我想起了他一會，就飄到他那里了。
我說，你還想得起我嗎，我就是初中那個給你指導過的學長。后來初中畢業后再也沒有聯系過了。
他有點不也相信，初中畢業，想不到還可以在天堂里見到我，關鍵還是我主動來見他。
他說，當時你在初中成績那么好，老師一直讓我多向你學習。你能教我那么多東西，我覺得很開心很感激。只是后來我沒能考去重點中學，最后也沒有去讀大學，但是我也一直努力著。剛畢業幾年里，我也還想聯系你，向你請教問題。因為我沒有讀重點中學，沒有讀大學，怕被你看不起，就不敢聯系你，也不知道怎么聯系你。
我說，那后來呢，我偶爾回家鄉也很少遇到你呀。
后來，后來我高考之后就去打工了，攢了錢回家鄉，在十字路口開了家餐廳，就是希望你哪天來吃飯可以遇見，可以敘敘舊。
說來慚愧，我自從上了大學后，就很少回去了，也去過那家十字路口吃過幾次飯，可能你剛好不在，或者你也一時認不出我吧。
也許生活就是這樣吧，很多時候并不如我們所愿，看那餐廳名字，我早該想到是你開的，如果當時我多問幾句，也許就知道是你開了。
他看了看，說，這都過去了，現在還好了，我們重聚了，至少，當年那家餐廳也沒有白開了。

   想想初中的那個包袱可以放下來了。天堂真的是可以讓我們放下心中包袱的地方呀。我想放下一個包袱，想放松一下，不一會兒，就有一個人來到我旁邊了。
我看了一下，幾十年了，樣子都沒有過了，是我高中的一個好朋友了。
好幾年了，你終于上來了，他一見我就這么說，最近想起了，居然就見到你了。
我說，丫的，十幾年不見，你還是老樣子，說話這么直接。
唉，這人都死了，還有什么直接不直接的呀，沒必要那么掩飾自己，死了都不能瀟灑和自在一些，那有什么意思呀。
想想也是，生前能活得瀟灑的人本來就不多，死了還要死要面子干嘛。
他很直接地說，我突然發現死去我才活得那么真實，那么自在，我雖然生前活得看起來很瀟灑，很放松，該玩就該，該睡就睡，卻發現那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，如果當時我能多向你學習，多努力一些，也許也能考個好點的大學了，也不至于大學畢業只能回家鄉找個單位，大學畢業后，我真的沒有勇氣跑去大城市闖了。我在大學的時候，有太多的自以為是了，想著只有自己過得夠瀟灑，夠自在，總覺得年輕，這個世界太容易。畢業的時候，真正接觸這個社會的時候，才發現原來都不是那么容易，殘酷的現實不能不讓我過去的瀟灑付出代價，我所有的瀟灑都只是我的家庭給我的港灣，而我卻不能很好的回報讓他們過上幸福的生活。
   我很驚訝他一下子能談吐這么多感慨，他一向是我認為簡單爽快的人，甚至是一個很自強的人，一個人不顧家里的反對去了北方讀大學。畢業后雖然工作離父母不遠，但是由于性格爽快直白，常與父母不和，我自認為他內心是個孝子，只是有時候不知道怎么表達出來，剛好父母和他都倔性格，然后現在看到的他，卻似乎有點柔情似水。
我說，那你的父母后，后來你搬家后他們還好嗎？
他說，我買了房子后，本想接父母一塊過來，但是妻子不同意，還和妻子吵了一架，后來父母說他們要住養老院，還和他們吵了一架才索性同意住的，后來一直耿耿于懷卻又無能為力。我現在很想見見他們。
   我說，既然想見他們，為什么不敢見呢，我們都已經死了，還怕什么呢，難道，連最后一面，最后一次盡孝你都怕，你曾經不怕天不怕地的勇氣呢，去哪里呢。

說到這里，他才肯去見他的父母。他的父母待我還算好，畢竟我們朋友同學一場。一會兒，我們兩個就來到他父母旁邊了。
由于他父母先走了，我們后走了，他父母看起來也就三十多，而我們卻六十多，這場面看起來有點滑稽，唉，誰叫天堂是退著長呢。
他一看到他的父母，就忍不住哭了起來，說實在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，我所認識的那么一個堅強的伙伴，在天堂里卻哭了起來。
他哭著說，爸媽，你們好嗎？
他父母楞了一個，還沒見過孩子老了之后的樣子，看到現在比自己還老的兒子，他們還真不習慣。
他抽泣著說，爸，媽，我不應該讓你住養老院，其實我可以我有能力接你們老一塊過來住的。
他父母撫摸著他的頭，“傻孩子，這幾十年來，有你這個孩子我們很開心，很幸福。你不知道，你的性格，和你爸很像，雖然父子倆倔起來不分你我，但才是一家人呀，你爸就喜歡你這倔性格。我們搬去養老院呢，也不希望你媳婦把關系弄僵，能看到你成家立業，我們就很開心，再說了，你們住養老院很開心，有很多同伴陪我們生活，聊天�！�
   聽到這，我看到他一下子就哭了起來，感覺是壓抑了一輩子的，但是我感覺的他的淚水是幸福，看著他們三個人幸福地相擁在一起，我只好默默地離開了。我感覺我似乎在睡覺要休息了一樣。

我一路上不停地想起了生命中的每一個人，有一些聊了很了久，有一些還是像以前一樣，聊幾句就暫別了。但每見一些人，都能得到一些釋懷。我想起了生命中遇到過的各種人，有的在懺悔著前生，有的也有回憶著前生，有的在總結著這一輩子，如果能有下輩子，要怎么樣的生活。讓我想起了那首歌，要是能重來，我要選李白。

在天堂的生命里回退了倒了三十幾的歲月。在天堂的日子好快呀，一下子就到了三十幾二十幾了，準備要投胎了，但是我還沒有想那么多。
我只是忽然想起，在那個青春年紀里，遇到的那個女孩。自從她遠嫁他方，是否過得還好，生命已經回退，她的容顏是否還一如昨日般的美麗。
   這時，我慢慢飄到她的旁邊，她的容顏沒有改變，但天堂里沒有粉飾更顯得清純，仿佛也看不到她為了生活而奔波勞累的樣子，也看不到她為了孩子而辛苦不堪的樣子。自從她早年遠嫁他方，我唯有祝福，幾十年來，也未能聊過什么，都有各自忙碌著自己的生活，只是偶爾在某個城市邂逅，卻少了當前那份美麗多了份承擔，也不愿問起她的好與壞，只是彼此一笑而過。
而如今在天堂里遇見了，還是彼此年輕時候的樣子，卻仿佛彼此少了波瀾，她也沒有問我她嫁了之后是否有女朋友，有沒有孩子，似乎誰都不愿開口詢問分開后的生活，只是靜靜地坐著，靜靜地坐著。靜靜地在天堂里看著時光在倒退，一直在倒退，我們的容顏一直越來越熟悉，越來越回來我們剛相見時的感覺。人生若只如初見，莫非只能在天堂里才能擁有？
天堂沒有時鐘，我們卻一直感覺到時間在倒退著，倒退到我們相見的時候，我知道，在天堂里，我們就要彼此分開，因為倒退到相見的時刻，在天堂里就再也見不到了，因為你那個時間之前的生命里，就沒有遇到過，她不曾出現在你未認識她的之前的世界。就在天堂里，看著彼此化成點點閃光，我們還是彼此不說一句話，最后，她悄悄吻了我一下，彼此在天堂里消失了。

而我倒退到了彼此認識的學生時代之前。當時的懵懂，當時的年少，都不知道我們會遇見什么樣的人，有著什么樣的故事。而我，在天堂里，任由著最后倒退的時光一點點減少不愿再去想起其它，愿最后的時光停留在最后分開的時候。

慢慢地，慢慢地，天堂里的光越來越弱，越來越弱，我不知道這只是夢，還是一切重新的開始，或者，只是一場不曾有過的靈魂旅行。
如果，生命真的可以到天堂之后還可以重來，是否，我們的人生，還會有著不一樣的故事，是否，還可以遇見一樣的人，或許該有不一樣的故事，不一樣的結局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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